钞票打在身上不痛，周羡却觉得难以呼吸。
是啊，她是杀人犯，一个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。
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坐过牢的女人说的话的。
周羡心里苦涩，回头看了眼树下的男孩子，她闭了闭眼，缓缓地，沉重的在周晟脚边磕了一个头。
周晟一惊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。
他神色晦暗复杂地看着正在给他磕头的周羡，心口似是被塞了一块大石，沉甸甸的。
他这个堂妹曾经是多么傲气的人啊，爸妈看重她甚至胜过自己，如今怎么会为了这点钱就给他下跪磕头呢？
周晟莫名火大，冲她怒吼道，“周羡你的傲骨呢？你的自尊呢？为了这点钱你就把你的尊严抛弃了？！”
曾经自信张扬的周家大小姐去哪了？！
“妈妈我不治病了，你别跪，我们回家。”树下的小男孩踉跄着跑过来，哭得撕心裂肺，他扯着周羡的手，想要拽她起来。
听着儿子这肝肠寸断的哭声，周羡鼻子一酸，眼里泛起了泪光。
紧紧地抱着儿子，周羡仰起头，拼命的眨着眼，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她把他转向树的那边，不容拒绝的命令道，“乖，团团，你回到树下等着妈妈，妈妈会凑够钱给你治病的。”
“周羡！”听她的意思是还要给他磕头，周晟又低吼了一声。
周羡宛若未闻，将团团劝回去，又给他磕了数十个头后，低着头，弓着身，一一捡起散落了一地的钱。
有几张甚至是落到了一旁的排水沟里，沾上了臭水，但周羡却没一丝丝迟疑地伸手捡了起来，紧攥到手心里，似是捏着绝世珍宝。
周晟越看越觉得难堪，为周羡难堪，心里的石头越来越重，压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。
捡完所有的钱，周羡才站直身子，带着满手的污渍，走到周晟面前，深深地对他弯腰，一鞠到底。
“谢谢你的钱，我会记住你和周家的这份恩情的。”
礼貌客气又虔诚，陌生得让周晟心里的怒火狂飙，但待看清她满脸凝着血的伤痕后，他张了张嘴，几度欲开口，却是说不出话来。
只能沉默地看着她吃力地抱着小男孩，步履蹒跚地踏着夜色离开。
周家别墅是建在半山腰上，能住得起这边别墅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，出行自有代步工具，所以附近的交通不是很便利，离得最近的公交站都在一里开外。
周羡跪了一整天，这会儿抱着团团走了一小半路，就觉得眼前发黑，几次摇摇欲坠。
团团给她擦去脸上的血和汗后，心疼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周羡，“妈妈，我可以自己走的，你放我下来，让我自己走吧。”
周羡舔了舔干渴起皮的唇瓣，又了眼长长的盘山公路。
“那你要是走累了就和我说。”
“好。”
一得到她同意，团团就一溜烟地从她怀里滑下，牵着她的手，和她一起走山路。
只是，才刚走了四分之一的路，团团突然软绵绵的昏倒了。
“团团！”
来不及多想，周羡一把接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团团，放平在路边后，就冲进路中央，伸开双臂，拦在经过的迈巴赫前。
“吱——”
刺耳的刹车声，车子险险的在离她仅有一寸距离才停稳。
“好心人，求你帮帮我送我去医院，我儿子昏倒了急需就医！”
周羡哭着，还未看清车内人的脸，边说边跪下磕头，“求求你，帮帮我吧。”
推开门，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黑着脸，狭长的丹凤眼里淬着怒火，冰冷骇人，咬牙切齿地看着地上的女人。
“周羡，你找死吗？”
满腔怒火，劈头盖脸的质问，让周羡身体一僵。
这个声音，深入骨髓。